永夜无尽

第二十章·失控与相认

“什么？确有此事？”

“禀告宗主，弟子所言属实。”

“凌绝长老，快解开静思崖的禁闭，将他们三人带来。”

“是，宗主。”

当三人又度过无聊的半天后，本是艳阳高照的午后时光，忽的觉得冷了几分。

“你们现在跟我去一趟正殿。”凌绝的语调冰冷平淡，让周遭的空气瞬间降温。

三人本以为等到禁闭结束都不会传达到，没想到还没过一天。而且带他们出去的还是凌绝，恐怕宗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
但三人还是很想知道那个杂役弟子是怎么做到的。

终于来到正殿，凌绝道：“那杂役弟子告诉我是他们三人传递的信息，人已带到。宗主但问无妨。”

是凌绝？居然是凌绝充当了媒介，也难怪他们能这么快出来。可如果凌绝是叛徒，这岂不是自找麻烦？

“你们有人知道禁地的位置吗？”宗主突然气势全开，一股汹涌的气流掀起他的衣袍，巨大的神识威压猛地袭向殿下的三人。

萧业行本能地想用神识抵抗，在威压即将到来的前一秒强制放弃抵抗，一口腥甜涌上喉咙。

墨逸轩知道这种时候绝对要镇静，一时放空大脑，迎接汹涌而来的神识。

至于慕雪，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。精神力未加修炼的她本能抵抗的后果就是吐出一口血来。

“多有冒犯，之后本宗主会有所补偿。传闻有魔族能直接读取亡魂生前的记忆，本宗主也是为了宗门的安全着想。”

“……”这就是你伤害我们的理由？不爽也只能忍，谁让他们这么弱小，一点补偿就能打发。

读取亡魂的记忆……看来死了也不行。三人一阵后怕。

“已经无事了，你们下去吧。”

“弟子告退。”

三人很快恢复自由之身，墨逸轩突然想起花神节快要结束，自己还没给慕雪回礼。还好提前解除了禁闭，不然就赶不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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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唳——”墨逸轩坐在仙鹤的后背上，听着仙鹤难听的叫声，一边欣赏着下方的美景……个鬼！

一片雾蒙蒙的，恐高症都能直接吓尿好吗？他现在是动也不敢动，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。

果然为了爱情都能玩命，慕雪这么辛苦摘朵花居然是为了我们的战友情，汗。

悬浮的山峰上是一片花海，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风而立，远望竟有些落寞。

【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这么熟悉……】

涯看着眼前的花海，繁花似锦，分明是美好不过的画面，可脑海中总是闪过被焚烧一片的火海。无数条赤练蛇撕咬着柔弱的花瓣，将那幅美好的画卷撕扯得破烂不堪。

【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！！我分明见过类似的场景！！】

涯的眼眸一点一点染上血色，修长的五指也逐渐化为利爪，对准了随风摇曳的花朵。

【骗子……都是骗子……所有人都是骗子……想不明白……干脆全部毁掉！！！】

正当涯要辣手摧花时，不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“住手”，令涯微微一愣。接着他的眼眸变成了血金色的竖瞳，低哑的嘶吼声在喉咙中翻滚，兽性已大于理性。

一道黑色身影向自己袭来，墨逸轩赶紧下车，稳稳落在浮岛上。但那只仙鹤可没那么幸运，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，随后再也没有出现。

“啪”涯扇动着双翼重重落地，似乎是嫌面具碍事，他一爪将面具掀飞，而后如一道闪电般袭向了墨逸轩。

“？！！！”墨逸轩被这一击震得手臂发麻，这力道……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！涯这是受了什么刺激，为什么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他？！！

涯嘶吼一声，一爪挥向墨逸轩。身上瞬间多了三道血痕，涯的攻击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。

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！墨逸轩的大脑根本来不及运转，涯的攻击一道接一道，他只能尽量让自己最小程度地受伤，可越来越剧烈的痛感提醒着他，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了。

涯又是重重一击，墨逸轩摔出几米远。腹部一阵剧痛，他紧咬牙关，微微颤抖着想要站起，脚腕处骤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。

“唔……啊……”墨逸轩痛得冷汗直冒，下一秒涯猛地俯身，用极其粗暴的手法废了他的另一个脚部关节。

“呃……”这下墨逸轩是连动都不能动了，涯起身，一把扼住了墨逸轩的脖颈，将他一点一点提到了半空中。

墨逸轩就像个坏掉的布娃娃，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。那张熟悉的面容正对墨逸轩，却少了人类的神采。他能感觉到血脉被压迫，只要涯动动手指，无数殷红就会喷涌而出，自己的生命也会掺杂其中，随之流逝。

我……不甘心……为什么……才刚刚重逢……

连思维都断断续续，脑中画面明灭，正是他短暂的一生，以及在这里与漠少瑾相处的朝夕。

“瑾……小瑾……”墨逸轩朝着涯缓缓伸出手，抚上了后者的脸庞。

涯瞳孔一紧，力度又大了几分。墨逸轩还在艰难地发声，却只有可怜的几个气音。

鲜血染红了涯的利爪，他低垂眼眸，终于松开。

墨逸轩险些后脑着地，涯总算扶了他一把。看着深受重伤的墨逸轩，涯弯腰将他公主抱在怀中，飞向了距离此处最近的灵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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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痛。

好痛……

墨逸轩动了动沉重的眼皮，在剧痛中醒来。入目所见是一片石头，自己正身处一处洞穴中，隐隐约约能看到洞外的绿色，以及某个倚坐在动口的人。

“醒了？”涯清冷的声音在洞外响起，死亡的恐惧让墨逸轩本能地一抖。

见墨逸轩不说话，涯接着命令道：“别乱动，伤口会裂。”墨逸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，腹部，脚腕，脖颈上的触感……都被绑上了纱布。按理说应该救不回来，刚才连走马灯都出现了……

“可以告诉我吗，你口中的瑾的事。不愿说的话……”涯冷冷道。正当墨逸轩感慨涯善解人意，还有不说就算了这个选项，便看到涯缓缓起身，五指化为利爪对准了侧躺在石床上的墨逸轩：

“不想说的话，现在就杀了你。”

“……我说。”小祖宗算你狠。墨逸轩认命地从头讲起。口才很好的结果是涯听得入了迷，而墨逸轩也渐渐投入了感情，越讲越煽情，差点就猛男落泪了。

最后的最后，墨逸轩看着涯，用虚弱但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涯：“那个人就是你。可你忘记了一切。”

涯知道墨逸轩没有说谎，他的感情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，那个小瑾绝对是很重要的人。可正因为墨逸轩没有撒谎，才让他愈发烦躁。杀戮的渴望在胸中翻涌，涯皱了皱眉头——

随意在白皙的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，使自己强制冷静下来。

这是什么操作？！！我抓我自己？！墨逸轩惊了。洞穴中一股血腥气，墨逸轩闻着都难受，没想到下一秒那只流血的手臂凑到了墨逸轩的唇边，涯恶狠狠道：“别浪费，快点喝了它！！”

喝……血……？我他喵的又不是原始人！！墨逸轩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抗拒，而涯的脸上写着满满的霸道总裁：“你居然敢反抗我？！嗯？”

墨逸轩被捏着下巴，被强迫着张口。但血液怎么也流不进去。墨逸轩满腹怒气，突然想到了一个报复（作死）的法子。于是他服了软：“我喝就是！让我自己来！”

“嘁。”

涯把手臂凑了过来。墨逸轩顿了顿，用在现世的技巧，缓慢而色，气地舔过那处伤口。痛感与温热的刺激让涯微微一颤，紧接着墨逸轩的唇贴了上去，印下血腥的一吻。

年轻的涯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为什么让人喝个血，伤口又痒又热，简直比受伤时还受折磨？

而且这人还发出奇怪的水声，舔来舔去的……怎么像在……像在调，戏一样！

不对！之前看的那本书上写的就是漠少瑾和帝衍之……也就是说我是话本的其中一个主角？！！

之前墨逸轩讲述的时候没有说自己是皇子，祭宇在追杀自己，这一点还是隐瞒比较好。可除此之外，墨逸轩连萧业行写他俩同人本的事都交代了，不过没有说萧业行具体是谁而已。

涯一通胡思乱想，再配上手臂上传来的触感，让他不由得耳尖微红。眼间的墨逸轩一眼看穿涯害羞的事实，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微笑。

“喝完了。”墨逸轩苍白的唇边还沾着一丝血迹，让他多了几分堕落之美。涯乍见墨逸轩的这幅神情，猛地抽回手臂。那种酥麻感经久未消，成功让涯落败。

洞穴中又只剩下墨逸轩一个人了。

那种感觉……和痛感根本不一样！涯在洞穴口布下阵法，在灵山中闲逛。他决定过一会再回来。不会是个弱小的体修，居然敢在气势上胜过自己一头？！

越想越气，涯又往自己的手臂上添了一道伤口。早已习惯痛感的他仿佛毫无知觉，让殷红洒了一路。

在途经某处时，那抹殷红似是被什么东西吸收，瞬间消失在草地中。没过几息，所有的殷红都消失了。

只有淡淡的光芒亮起，交织出无数脉络。

而这一切，都无人知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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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请问有见过一位名为墨逸轩的体修吗？”

“请问见过一名身高与我差不多的弟子吗？”

“请问……”

墨逸轩说自己临时有事，慕雪和萧业行便在擂台等他。一等就是大半天，不由得有些担忧。

“到底去哪了？萧业行，你最了解他，快想想办法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就算萧业行再了解也不知道慕雪给墨逸轩送花的事，在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之后，萧业行决定想想剧情，于是问了句：“今天是什么日子？”

“花神节的最后一天。说起花神节，他还没给我回礼呢。”

“不是节日，我要知道日……期……等等，他会不会是去给你摘花去，然后发生了什么？”

“很有可能！快去坐骑租用处看看！！”

二人来到坐骑租用处，果然有人租用了仙鹤。二人赶忙搭乘仙鹤前往浮岛，入目是半片被摧残的花海，尚有血迹。

“果然。”萧业行放出神识，涯的灵力波动尚有残留，却仅仅是在这个浮岛上。

没记错的话，禁地似乎就在附近？

墨逸轩……该不会在那里……

风寂宗的规矩之一便是风寂宗弟子不得擅闯禁地，违者轻则杖罚重则逐出师门。萧业行扪心自问：为了一个救墨逸轩的渺茫希望，因此牺牲自己的大好前程，值得吗？

答案自然是值得。

只可惜慕雪毫不知情，跟着自己往火坑里跳。

“我有个大胆的猜测，墨逸轩可能在那里。不过会有危险，你确定要来吗？”

“我们是好兄弟，缺一不可。”慕雪伸出拳头，萧业行默契地将拳头与她的一撞。

二人安抚了仙鹤一阵，萧业行带路，成功降落在禁地。所谓禁地，是风寂宗风景最为自然秀丽的一座灵山，漫山遍野的苍翠生机，雾气萦绕山间，朦胧的视线中一切都若隐若现，透着勾人心弦的神秘感。

萧业行放出神识，却被雾气干扰，一时找不到墨逸轩。没办法，二人只能分头行动，找到了用传讯符文，不行就物理传递——靠吼。

“嗯？两件神器，我族之血……真是份大礼。”黑暗中有人喃喃自语，注视着闯入禁地的愚蠢生灵。

雾气在某处汇聚，一道墨色身影缓缓成形，神秘的男人手持一柄不知质地的墨伞，迈着帝王登基般从容的步伐走向他的领地。

金色的竖瞳在迷雾中发散着光芒，两道金光一闪而过。微眯双瞳小憩的墨逸轩感觉到了什么，猛然睁开双瞳，洞外是一道黑色身影。

“涯？是你吗？”

在听到“涯”那个字时，男人瞳孔一紧。他站在原地，一言不发。所幸墨逸轩没办法下床，只见石床上的人儿再度闭上了双眼。

涯在洞外布置了阵法，在男人看来不堪一击。但男人不想这么快引起对方的警惕，而是想亲眼看到更有趣的东西。

不多时，涯抱着一怀灵草而归，白色马尾在空中飞扬。刚走到门口他便顿住了——这里刚才有其他人来过。

“是谁？”涯冷冷道。

不远处闪出一个黑影，涯刚做好战斗的准备，没想到那人已来到自己面前，揭下了自己的面具。

白发血金竖瞳的少年看着这个黑发金瞳的男人，一时惊讶地失去了言语能力。

——若是样貌分为十分，他们的相似度已有九分。

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人让涯愣住，半晌才迟迟回神。回神时已被那人抱进怀里，涯却感受不到温度。

他低低地开口：“小涯……太好了……你还活着。”

涯睁大了双眼，猛地推开了男人。

“好久不见，我亲爱的弟弟——”男人将声音传入涯的脑海中——

“【渊祭涯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