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夜无尽

第十四章·暴露与暗算

“弟子慕雪，愿为宗门效力！”高束漆黑马尾的慕雪看起来英姿飒爽，那股攻气完全不似女儿家。她不过十三岁出头，正是长身体的年纪，身体的轮廓已若隐若现。

算起来，慕雪算是变化最大的。原本看人都眼神躲闪的小女孩，如今能够毫不畏惧地直视他人，一举一动仿佛都有劲风袭来，一看就是个行事果断犀利的主。

“弟子……”

“弟子……”

似乎受到了鼓舞，霄战峰的弟子争先恐后地报名，仿佛这不是一场生死调查而是参加什么宴会。霄战听到他们的声音头都大了，心疼的小声嘟嚷：“万一你们受伤了怎么办？好歹给我留点心啊……”

“大师兄会给您养老的！”不只是哪个调皮的弟子说了一句，让霄战哭笑不得。

“行行行，去锻炼一下吧小崽子们，千万别叫疼。还有，别缺胳膊少腿地回来见我，为师可不认！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霄战的话成功把众人逗笑，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许多。众人一边嘻嘻哈哈，一边踊跃报名。至于终级诱饵，一位名为叶胜川的内门弟子成功担当。

【叶胜川】？

墨逸轩略微思索——似乎是小师妹【凌月浅】的头号爱慕者。这次行动小师妹哭着闹着要去，叶胜川怎么会放过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？就算危险，也要拼命争取和小师妹相处的时间不是。

——祝你顺利挨打，把原主角整的那么惨。

墨逸轩暗想到。

人员已经确定，六名体修，修为普遍锻体零重二层，最高是墨逸轩三层；法修三名，萧业行练气三层最高，然后是两名练气二层的内门弟子。诱饵叶胜川也是法修，修为筑基一层。

听到汇报修为时，墨逸轩被萧业行的修为惊到了，其他人也是一脸难以置信。一个四灵根的下等杂役弟子，修炼速度居然比内门弟子还要快？师尊手把手教还比不上一个自学成才、每天忙碌打扫宗门的外门弟子？

“凌绝长老似乎差点错过一个好苗子。”宗主提点了一句。凌绝只是淡淡“嗯”了一声。

该死！！为什么没有藏住修为？！！

萧业行只感觉平日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眼中都多了些东西，有嫉妒，也有愤恨……虽然他们极力隐忍，但带着怨恨的气场瞒不了了解他们的萧业行。

可他不能不去。自己绝不会是墨逸轩的累赘，好兄弟就要共患难，为他两肋插刀。

只可惜他为了压制修为的小把戏还是差了一点。但好在没被识破——被发现的话，不仅会被当众责罚，还可能会被逐出宗门……这已是最好的形势。

嫉妒比自己强的人，这是人的劣根性之一。人们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情绪，即使是圣人也难以避免。

“集合大会完毕，请各位弟子回宗门做好准备。明日申时（下午三点）动身前往凡尘间！”

“弟子遵命！”

萧业行突然有些害怕回到宗门了——他苦心经营，费尽心思这么久，终于还是要回到从前，和上一世一样吗？不同的是现在的自己修为比较高，有了反抗的能力……可他只想专心修炼变强，保护自己身边的人，他根本不想与昔日好友反目成仇。

“都是外门杂役弟子，修为高又怎么样？”

“师尊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，他也就自己嘚瑟去吧！”

“我看他不爽很久了！整天一副恶心的嘴脸安慰人，自己还扮猪吃老虎！！”

“……”

求求你们……别再说了……都给我住口！！！！

萧业行告诉自己要忍住，不必放出神识——他们根本不会变成那样。

可事实狠狠扇了他一耳光。

萧业行原本尚有几分真情的笑容只剩虚情假意，一颗鲜活的心脏渐渐麻木地跳动。

只希望出发之前，他们念在昔日之情不会对自己动手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另一边。

“给你的，【溃灵散】，帮我废了他，事成重重有赏！”黑暗中，男子的声音中带着怨恨，格外扭曲难听。

“是！保证完成任务！就算他不上当我们也会来硬的！”两名弟子跪在男子脚下，激动地说道。

“以你们目前的修为还不足以压制他，这是【聚灵丹】，能帮你们短期提升修为到练气四层，到时候就万无一失了。”

“谢谢师叔！”

二人千恩万谢地送走男子，缓缓起身，只觉得如同梦境一般——他们根本没想到这机会来的这么快。

于是在动身前往凡尘间的前一个夜晚，两个鬼鬼祟祟身影潜入了萧业行的房间。一人放哨，一人在萧业行枕边的碗中里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。

在他们进入这里的那一刻，萧业行便有所察觉，不过是配合他们的演出装睡。

他背对下药的那人，在那股熟悉的淡淡清香袭来时，他的面容骤然扭曲——所幸背对那人，没有被发现。

——是【溃灵散】。

萧业行气得几乎要浑身颤抖。

——那就是前世挚友说是好茶的香味。

——那就是害自己死去的罪魁祸首。

究竟是谁这么恶毒？在出发之前就迫不及待地要弄我？

萧业行本以为在水里下药就结束了，没想到那人拿出了另一包【溃灵散】，逐渐靠近了自己的脸——

 “你想干什么？”萧业行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腕，力度之大几乎将人手腕捏断。

那人的脸不由得抽搐了一下：“上！”

暗号发出，躲在门外的人立刻冲进房间。因为萧业行灵根最差，只能一个人住在偏远的茅草屋，一时孤立无援。

萧业行一直有个疑问。

为何上一世，每一次在夜里那些人对自己下手时，师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？明明修士大能的神识能覆盖整座峰头，为什么？？？

凌绝峰，他曾在这里无数次陷入绝望，希望他的那个师尊可以出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。可事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那仅仅是幻想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受伤，一个人躲在最黑暗的角落，孤独地舔舐伤口。

现在正值半夜，离天亮还有很久。可以说没有人救得了他，他们还是有备而来。

“师弟，只要服下它，我们立马走人，不会再为难你。”一人晃了晃手中的溃灵散，那声“师弟”叫得萧业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“我不是你们的师弟。”萧业行讽刺道，“我可没你们这样心思肮脏龌龊的师兄。”

“你！！”那人气的要动手，另一人把他按下，不急不慢地拔出腰间的长剑：“废话什么？别让他拖延时间！直接上！”

法修分为三种，剑修，符修，道修。凌绝峰便是剑修一脉，以灵气作为驱动灵剑，创造剑气的源泉。练气二层的剑修仅仅是入门阶段，只能使用灵剑做出简单的招式，操控灵剑，御剑飞行什么的。

不过他们两个入门剑修想在上一世的灵尊面前舞剑，简直是班门弄斧。

萧业行操控灵气，桌上的碗便稳稳飞向二人，在即将到达时灵巧地倾斜角度，混合溃灵散的水成功泼了他们一脸。二人后知后觉用灵气制造屏障，身上已是水珠滴答。那幅模样可笑至极。

即使被水稀释，直接沾到溃灵散也不好办，二人身上的灵气被瞬间吸收，房间内的灵气本就稀薄，现在干脆是一点也不剩了。

也就是说，只要萧业行还在这个房间里，他们的打架方式就只能是肉搏。

“别犹豫，赶紧动手！”一人也是个急性子，当即提剑朝萧业行冲了过去。谁知到了跟前身子一软，直接倒在了地上。

“怎么可能？”另一人直接蒙了，提着剑不知所措。

“哈哈……你说这个？”萧业行晃了晃手中空无一物的纸包，正是方才用来装溃灵散的。直到萧业行走到月光下，才能看清他身上闪烁的粉末。

“可恶！”另一人拿出【聚灵丹】，猛地吞下。

“……”萧业行皱了皱眉，现在有点麻烦了……

那人的灵气暴涨到了练气四层，对付练气三层的萧业行可以说是碾压。况且，要废了萧业行可不止让他服下溃灵散这一种方法。

感受到对方修为的提升，萧业行也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。

“跪下。”萧业行微笑着开口。

“你说什……”

一股恐怖的威压让那人头脑一片空白，回神时身体因为短暂失去控制而跪在了地上。萧业行微眯双瞳，在月光下笑得温柔。

我该怎么办？

这是萧业行的想法，他表面装逼风光得很，内心却不知所措。他区区一个外门弟子，伤了内门弟子可是大不敬。废人修为更不可能，这二人背后的势力绝对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。

凌绝峰仅是风寂宗的剑锋一脉之一，峰主不过当个挂名长老，不会去亲自教导太多。

也就是说，对于凌绝峰上发生的一切，巡逻弟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谁不想少一事，免得自找麻烦。

——说到底还是因为萧业行地位低下，哪怕修为再高人缘再好，到了关键时刻也几乎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帮他。

于是房间内陷入蜜汁尴尬，一个人跪着，一个人趴着，一个人站着。站着的那个还一直微笑着，简直是带着天使般微笑的恶魔。

萧业行仔细想了想，掏出床底下的绳子把二人捆在一起顺带铺上了被子，自己谁在了地上。

没多久，地面上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，萧业行的呼吸渐渐深沉而均匀。

床上的两人：“……”不是你为什么要在床底下藏绳子？你早就料到了？？！还有为什么要把我们绑在一起，用这么诡异的绑法！！！

其中一名弟子看到另一人带着红晕的脸，想死的心都有了。二人的要害处紧密相贴，那是无法言说的尴尬。而罪魁祸首在地上睡得正香……

萧业行才不管他们怎么想，这也算是小小的报复。谁让自己动不了他们，只能来点恶趣味了~

他可是正经人，别问他怎么绑的人，问就不是白色了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翌日，晨。

“啊~~~~~~~~~”萧业行打了一个放肆的呵欠，他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，解开二人的绳子，把他们连推带踹弄出房门，一气呵成。

不久后，门外传来交谈声：“师兄早！”

“师弟好！”

“师兄能来这里，真是我们的荣幸！”

“师弟客气了！”

经过了噩梦般的一个夜晚，两位嚣张的内门弟子连说话都客气不少，至少没有凶巴巴地摆架子。

对此，萧业行欣慰地回到床上，睡了个回笼觉。

“萧业行！该起身了！！”几息后是一阵剧烈的敲门声。

“师弟他恐怕昨晚多有劳累，一时不起也无伤大雅，毕竟他也是此次任务的人选之一。”

好像有谁在替自己说话，声音还挺熟悉……不管了，我还是继续睡吧，昨晚真是累坏了。

于是萧业行就莫名其妙地睡了在凌绝峰的第一个懒觉。

真好。

 

 

之后就是极其平淡的大半天，所有人都在为前往凡尘间准备着。

十名弟子在前面引诱，两位长老在暗中跟随保护，说起来任务难度也不是很大，只要在长老找到最佳时机出手前保护好自己，尽量拖住蛇妖就行。

根据墨逸轩的描述，蛇妖喜欢物理攻击，毒液有腐蚀性，弟子们都能应对。但事情绝非如此简单，以防万一还是让霄战长老和凌绝长老随同。

众人走下漫长的阶梯，来到宗门前的传送入口。这条路萧业行清扫过无数遍，也走过无数遍，可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。

走在这条长路上的，还有那个名为【凌绝】的男人，也是……自己的第一位师父。

——为什么上一世你不能看看我？！

——为什么我凄惨至此，你却不能帮我？？

——你不是我的师尊吗？？我比所有内门弟子都要强大，你却未曾夸奖过我？！！

——为什么……

强烈的怨恨与不甘使凌绝若有所感，他脚步一顿。

“怎么了？”霄战问到。

“无事。”凌绝淡淡道。

凌绝一身宗门的经典校服，白蓝构建的冰冷色调更显得他超然出尘。一双狭长的眼眸低垂，眼中神色淡淡，似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。这是个很冷的男人，让人无法欣赏到他的美，只能触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。

他的冷与墨逸轩初见的白衣男子相似却又不同。白衣男子的冷后尚藏着什么不明不白之物，凌绝却如同失魂般，只是一把行走于世间的利器。

 

算了，恨他又有什么用呢？我们上一世并无瓜葛，这一世也没有产生牵连的必要。

萧业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，表面依旧云淡风轻。

可为什么……我会像个缺爱的孩子一样，渴望那个时候的您多看我一眼呢？

哈哈……毕竟您是我唯一的师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