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夜无尽

第十六章·追击与失败

“咳……咳……”

熟悉的咳嗽声将萧业行吵醒，他睁开双眼，入目是涯发丝的一片纯白。

涯的双手化为利爪，扼住了萧业行脆弱的脖颈。眼下似乎过去了一段时间，涯胁迫着萧业行，凌绝在他的正前方，身后是霄战，还有一圈将他们紧紧包围的弟子。

看来这次自己真的变成诱饵了……萧业行暗自苦笑。

墨逸轩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被抓住要害，紧张得冷汗直冒。而抓住萧业行的人还有着和漠少瑾同样的一头白发？！会是在凡尘间的他吗？！墨逸轩突然害怕得到回答。

众人一声大气也不敢出，生怕打破僵局引起不必要的伤亡。毕竟那个人可是萧业行，他这次可是立了大功。

这种时候，所有人都忘了萧业行只是一个外门弟子，是风寂宗若有若无的存在。

“哈……哈……”全场只剩下涯痛苦的喘息，但即使是最虚弱的敌人，也不可对其掉以轻心。

涯终于动了，他拖着萧业行向前走了几步，众人也跟着后退了几步。

“哈……放我走，我可以不伤害他。”涯终于提出了要求，但任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。一旦萧业行脱离危险，他们就会冲上来将他制服，然后揭开他的面具。

“好。”霄战冷冷道。

涯缓缓松开萧业行，一直靠萧业行支撑身体的他差点摔倒在地，一幅风一吹就倒的模样。萧业行赶紧跑向凌绝，与此同时，霄战也对涯动手了。

霄战对着涯打出一拳，劲风袭来，吹乱了涯的长发，他的面具上隐隐出现了裂痕。

然而，面对体修四重三层的奋力一击，本应非死即伤的涯只是身形不稳，下一瞬便站定。

“看来我也没必要信守承诺了。”涯嘲讽一笑。几息之间，众弟子只看到一道残影略过眼前，紧接着便是丹田处的一阵剧痛。丹田是法修的要害，丹田被废法修等同于废人。体修被废丹田，那便是身体素质永久下降的结局。

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涯的动作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反应，即使是一法修一体修两位大能也保不住他们丹田被废。涯的做法太过狠毒，让人毛骨悚然。

当那双利爪挥向墨逸轩时，墨逸轩多年的杀手本能又一次救了他。他灵巧地躲开攻击，肘部重重撞上那只利爪。同时腿也不闲着，用尽身体关节对涯造成伤害来自我保护。

涯跃向后方，在墨逸轩这里停止了攻势。若是早些还好，到现在为止，已有七名弟子丹田被废。

仔细观察，会发现他们丹田处的灵气是被硬生生榨干的，在一段时间内都难以恢复，能否重回修仙之路还是个问题。

涯在墨逸轩这里吃了瘪，也不恋战，他径直来到众人后方，三两下便跃上客栈的屋顶，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黑夜中。

“等等！！”墨逸轩从系统空间中拿出射勾，在众人还未回神时，他已灵巧地荡上屋顶。体修有力的双腿支撑他快速奔跑，追击者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涯。

“还真让人头疼……”霄战也追了上去，“凌绝长老，他们就交给你了！”

谁知下一秒，萧业行也从他的眼前荡了过去。萧业行用不亚于墨逸轩的速度爬上屋顶，紧随其后。

“现在的年轻人胆子还真大。”霄战一边叹气一边在屋顶间穿梭，很快冲到了萧业行和墨逸轩前面。看涯逃跑的方向……似乎是洛水城的至高点，【洛殇阁】？

霄战加快脚步，想要拦住涯。然而对方似乎没有按套路来。

在屋顶上奔跑，涯迟早会被追上。于是，月夜之下，一对巨大的羽翼在涯的背后展开，他飞向天际，一路飞到洛殇阁高处。

霄战加速奔跑，朝着洛殇阁的方向纵身一跃。

“！！！”涯的脚踝差一点就被霄战抓住，他的利爪插进墙面，一层一层向上攀爬。霄战紧随其后，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。

萧业行和墨逸轩没有跟上去，他们站在原地等待时机——谁知道洛殇阁上有什么。就算没有大威胁，摔下来可不是小事。

洛殇阁之上，玄衣男子品着琼浆玉液，欣赏着繁华夜景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，涯直接扑进他的怀里，让祭宇桓的酒险些洒了一身。

“义父……”涯虚弱地开口，眼角挂着几滴生理性泪水，令祭宇桓心脏一紧。抬头时，看着前来的不速之客，已是怒气值满点。

涯像只受惊的猫儿般蜷缩在祭宇桓怀中，看到上来的霄战更是藏得更深。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血腥气，祭宇桓默认是霄战所为——敢伤害他的涯的人向来都只有一个下场。

“凡人？”霄战看了祭宇桓一眼，“你私藏妖族，可想过后果？”

祭宇桓的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，更没有体修的气魄。霄战很疑惑为何此人能如此淡定地与自己对峙。

“动手。”祭宇桓并未理会，只是一声令下——无数双血瞳在黑暗中亮起，嘶吼声此起彼伏。

“别怕。”祭宇桓摸着涯的头安慰道。涯见霄战和一群黑衣人打得火热，也就无所畏惧地坐在了祭宇桓怀中。而后，涯对着狼狈应付数十名黑衣人的霄战，挑衅一笑。

那些黑衣人都是魔物，且数量众多，训练有素。在这么高的地方作战霄战有些施展不开，而敌人又喜欢玩骚，扰战术，让他一个四重三层的体修打起来都有些吃力。看到涯那看好戏的模样，霄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。

“好看吗？”祭宇桓的双手环上涯单薄的身体，温暖的胸膛贴上后者的背。祭宇桓在涯的耳边吹气，声音磁性而极具魅力：“想去玩的话，还是带上义父比较好。我可不希望涯受伤。涯痛的话……我也会心疼的……”

祭宇桓低垂眼眸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是正常男性一眼就能看出的疯狂。对此涯一无所知，他只觉得耳朵痒痒的，不安地动了动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。那群黑衣人很可靠，一点一点消耗着霄战的体力，霄战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。

不过是慢了一拍，霄战的身上便多了一道伤口。很快便是下一道伤口。霄战疲于应付，而援军迟迟没有到来。霄战试图发求救信号，却被祭宇桓看在眼里，连一丝动作的间隙也无。

时间已经过去很久，足够凌绝将受伤的弟子们送回宗门。可霄战依旧孤军奋战……为什么？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萧业行和墨逸轩也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。他们迅速往回赶——必须赶快找到凌绝去救霄战！！！

“快联系宗门！”二人掏出传音符文，却发现符文上附着的灵气都消失了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墨逸轩看着手中的废纸，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。

“这里似乎覆盖着一个巨大的阵法，能抽空其中的灵气。之前我们并没有感觉，是因为它没有被开启。”萧业行看向洛殇阁的顶层，“阵眼便是那座高楼，洛殇阁。”

从一个玄妙的视觉中，萧业行看到无数灵气被卷入洛殇阁，而霄战还在苦苦奋战。他也撑不了多久了。

“我们必须先回去……先回到客栈。”墨逸轩也无计可施，只能一试。

正当二人发射射勾在屋顶荡来荡去时，两条绳索双双断裂，眼前飘过几枚纯白的羽毛。

涯操纵自己的羽毛割断了二人的绳索，他缓缓伸出手，让羽毛落在掌心。

迷雾渐起，视线朦胧一片。

墨逸轩和萧业行险些砸上地面上的尖锐物体，还未喘上一口气，涯便如猎豹般扑倒了萧业行，利爪如铁钳般扼住后者的咽喉。这是萧业行第二次被掐脖子，他表示感觉很不好。

“你究竟是谁？”墨逸轩试图分散涯的注意力。

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？”涯嘲讽一笑，“我对体修没兴趣，能滚你就快点滚吧。”

……真奇怪，为什么不想杀了这个人而想放了他一马？还有手中这个人也是，若是平常他已经死了，我为何还要掐住他的脖颈？！

我不明白……究竟是为什么？这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。

感到脖颈上的力度一轻，萧业行抓住机会一脚踹向涯，而后一个成功的擒拿将他双手反剪压在身下。方才涯有些失神，根本来不及反应。

一切发生得太快，墨逸轩还在思考要怎么解决，涯已经被制服了。但他的身体不断扭动着，萧业行压制得也很吃力。

灵力不行的话……就只能试试精神力了！！

萧业行操纵神识直袭对方的意识海，没想到却是一片迷雾，险些在其中迷失方向。涯一个翻身将萧业行压在身下，利爪割破了萧业行的手腕，令他猛然回神。

萧业行避开涯的利爪，应付得很是吃力。一旁的墨逸轩抓住机会，抱着涯的腰就是一个过肩摔。二人赶紧将涯死死按住，即使涯力气再大也比不过一个体修和一个实力未知的剑修。

墨逸轩用宗门发放的捆仙索将涯的双手捆了个严严实实。涯的利爪根本没法够到绳子，只能放弃挣扎，在地上大口喘气。那双利爪渐渐恢复成人手，此时的涯宛若被拔去爪牙的猛兽。

“啧，不放开我，你们很快会后悔的。”涯说着平淡的陈述句，即使处于下风也一幅王之蔑视的表情。

墨逸轩将手伸向了涯的鬼面具，涯猛地向后一缩：“你想干什么？！！”

“想看看你是谁!”墨逸轩继续将手伸向涯，只见涯浑身颤抖，语调也变得尖锐起来：“别过来！只要不摘面具，我可以回答你们一个问题！！”

“不行，我们有两个人，要回答两个问题。”

“……两个就两个！你们还得放了我！！”涯简直要炸了，什么时候自己的猎物也能反抗自己了？？？他就不该对任何人心软！

“杀死风寂宗弟子的人是谁？”墨逸轩开口道。

“这么简单的问题？”涯笑了笑，“自然是十里巷的那位，他最讨厌修士闯进他的领地，顺手就杀了呗~”

“不是你?”二人异口同声道。

“我为什么要杀那些小虾米？逗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玩不过是我的兴趣。”涯狡黠一笑，“好了，两个问题回答完毕。快点放了我。”

“什么？”本来还想问点别的，没想到被涯钻了空子。但二人还是信守承诺，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索。涯活动手腕，扭动筋骨不急不慢地站了起来，一举一动都透着从容优雅，仿佛刚才那个狼狈的人不是他。

“我说过，会让你们后悔的。”涯缓缓张开双翼，后退几步，双脚猛地用力，整个身体离开了屋顶。他将食指竖在唇边，嘴角上扬到邪魅的弧度，“真可惜，不是现在。”  

“后会有期。”墨逸轩紧盯着涯的鬼面具，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。

“萧业行，你说他会是漠少瑾吗？”在二人返回客栈途中，墨逸轩终是忍不住问道。

“是又如何，不是又如何……”萧业行的语调染上几分哀伤，“至少现在，小瑾回不来了……”

“咳唔！”

一道蓝白相间的身影重重砸落地面。二人定睛一看——竟然是凌绝？！！凌绝被一群黑衣人围攻，而一道熟悉的影子投射在地面，影子的主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。

“这么快就又见面了？”涯坐在一块巨石上，晃动着双腿，无数黑衣人迎风而立，数双血瞳发散着野兽的凶光。

“快……走……”凌绝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，却是浑身颤抖，难以站起来。

“你的灵气很美味，多谢款待~”涯舔了舔唇，目光又锁定了墨逸轩和萧业行。

“唔……”凌绝的灵气被阵法硬生生抽离，呆的越久就越虚弱。萧业行定睛一看，如今竟连二人都不如。

“今晚，就一起留在这里吧。”在一群飞速袭来的黑影中，涯嘴角上扬，如同地狱中微笑的恶魔。

萧业行握紧了手中灵剑，墨逸轩握紧了噬魂刀。哪怕反抗只是徒劳，也不能束手就擒。

“住手！”一人舞剑破空而来，几名黑衣人瞬间被斩成灰烬。那人一身正气凛然，不容侵犯的仙气四溢，强大的气势竟是将黑衣人都逼退几步。

“在下风寂宗大弟子，【凌元一】。我宗无意冒犯，只请小友归还宗门之人。”

凌元一挽了个漂亮的剑花，寒芒在夜色下一闪而过。二人正感叹救星来了，没想到涯笑盈盈的开口：“让你带走这位道长，将这两位留下如何？”

凌元一毫不犹豫地开口：“可。”语毕，他便面无表情地扶起负伤的凌绝，准备御剑离开。至于霄战，已有另一批宗门弟子前去营救。

“……”凌绝失血过多，灵气稀薄，根本无法恢复。他努力想要睁大双眼，却抵不过汹涌而来的疲惫感，终是无力地闭上了双眼。

“你们，被宗门抛弃了呢~”涯有些幸灾乐祸，看着凌元一径直经过二人，连一个正眼也不给。

若是常人肯定会气愤凌元一的见死不救。然而两位弟子换一位长老，这是宗门利益的最大化，也是最好的选择。

“唔……”晕过去没几息，凌绝竟有转醒的迹象。凌元一用神识探测了一遍，并未发现异样。

然而变故突起，凌绝的五指就这样穿透了凌元一的胸膛，凌绝的脸上甚至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。

涯瞳孔微缩，意念一动。下一瞬，那凌绝逐渐长出了爪牙，英俊的面容逐渐扭曲，变成了可怖的魔物。

是假的？？！不过是幻术？！！

黑衣人们一拥而上，将凌元一压制在下。一袭白衣的凌元一很快被黑色覆盖，连一声声音也无。

“咔！！！”一道剑光冲天而起，凌元一浑身浴血地站在原地，胸膛剧烈起伏着。他身形一闪，瞬息间便来到二人面前，像抓小鸡一样揪起二人的衣领，御剑升空。

涯看着三人在眼前消失，缓缓开口：“看来到了十里巷的那位出场的时候了。”

“哼，可别让我失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