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夜无尽

第十八章·桃花与怀疑

“这个……送给你！”凌月浅将一朵粉色的小花送到萧业行的面前，当着风寂宗众弟子的面。

萧业行愣了一秒——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。

最近慕雪和墨逸轩走得很近，二人走在路上都能聊起战斗心得，别人根本无法插足。因此有人明里暗里传闻他们是一对。真相是什么墨逸轩和慕雪都清楚，象征性地解释几句便不再多言——还是磨合重要。

于是落单的萧业行便成了凌月浅的目标。凌月浅睁大了灵动的双眸，用让人难以拒绝的眼神注视着萧业行。一身浅黄绣裙的少女衣带飘扬，宛若仙女降世。小巧的百合花型发饰让她看上去清纯可爱，一举一动间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。

萧业行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。他永远不会原谅这个少女，不管她有意无意，不管一切是否发生。接受她的喜欢，更是天方夜谭。

于是，当着众人的面，他斩钉截铁地开口：“抱歉师妹，我有喜欢的人了。麻烦你送给他人吧。”

接受，便是他人的公敌；不接受，便是让师妹出洋相——无论哪一种，他接下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。

“你……”小师妹委屈得要哭，碍于很多人在场，强忍住眼泪惹人怜爱。不少男弟子凑过来安慰，想趁此机会多刷点好感：

“居然敢拒绝师妹！我们帮你教训他！”

“他的眼光也未免太低了，居然会喜欢师妹以外的人！”

听到此句，萧业行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——什么叫做，“眼光太低”？

“师兄……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吗？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？”凌月浅看到这么多人安慰自己，本来还能忍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，看得众人心疼不已，纷纷暗骂萧业行冷漠绝情。

“你哪里都比不上她。她至少比你善解人意多了，也不会利用男人对自己的感情伤害他人。”萧业行听到有人辱骂自己的爱人，也有了几分怒火。他的话一针见血，让凌月浅顿时无地自容。

对，他是很直男，很冷酷，对一个清纯可爱的少女说出这样的话，连安慰别人的意思都没有。

——可就是这个看似无辜的少女让他九死一生地艰难活着，受尽苦楚，险些孤独终老，只因对爱恋一事的恐惧。

不过还好，他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女神，【白芷】。即使她为自己而死，她依旧是自己心中永远不变的白月光。

想到此处，他不由得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。从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，他无时无刻不期待着他们的重逢。

小师妹看到萧业行的笑容，渐渐红了脸，大脑一时停止了思考，直到萧业行走远才回神。

“师妹！我……”

“师妹……”

“你们都别说了！谁也不许欺负她他！”凌月浅捂住耳朵，大叫着跑远。

“浅儿，别跟外门杂役弟子一般计较。”叶胜川追上凌月浅，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。为了强调萧业行在风寂宗低贱的身份，他特地重读了杂役两个字。一个扫地的仆役，也配得上如花似玉的小师妹？呵，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！

这时的叶胜川只是中途路过送花现场，以为是那个家伙告白不成便辱骂小师妹，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怨气集中在萧业行身上。

这种不知怜香惜玉的人就该吃点苦头！上次没被【溃灵散】暗算纯属他好运！

叶胜川将自己代入护花使者的角色，带着凌月浅在宗门各处游览，很满意别人注视自己羡慕的目光。

只可惜，凌月浅一直都把他当哥哥看待，从未有过别的想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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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衍之面色一冷，在众师兄弟离开后悄然来到先前的山峰。

这座山峰似乎终年云雾缭绕，翠色与白色水汽相应，不知是翠尽还是雾尽。帝衍之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，顺着自己之前的足迹。那位师兄的血迹就在眼前，却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。

“前辈？”帝衍之低低地叫了一声，没有回应。他记得前辈喜静，于是动身寻找。山间绿意遍布，可重重生机的背后，是无法掩盖的死寂。

太静了，静到让人心寒。而他的前辈就一直呆在这种地方，等待着他的到来。

帝衍之踏上山路，左弯右绕，将整座山峰逛了个遍。他最终停在一座寒潭前。此地死寂气息最盛。树木都以诡异的姿态生长着，潭水看似清澈，实则如同一潭死水一片幽深，仿佛无尽深渊。

直觉告诉帝衍之，前辈会出现在这里。对了，前辈的名字是【渊封决】。帝衍之默默咀嚼，目不转睛地对着深潭。许久的寂静过后，潭水终于有了反应，气泡翻滚，与此同时，潭面白雾弥漫。

拨开重重迷雾，渊封决恍如从末世中走来，金色的双瞳发散着神祗的微光，他手执墨伞，就这么静静地俯视帝衍之。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，让帝衍之呼吸一滞。

那把墨伞不知何时回到渊封决手中，而渊封决也不知何时来到帝衍之眼前。渊封决妖异的金色眼瞳近至眼前，分明是蛇类特有的竖瞳。

那种蛇类锁定猎物时的冷意，同样渗到了帝衍之的骨子里。哪怕有灵气抵御，他依旧感到了寒冷。

“你来做什么？”

“来看看前辈是否安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又是沉默，帝衍之讨厌他们之间的沉默，讨厌这山间死寂的让人难受的气氛。他讨厌这种感觉，自己根本摸不透前辈在想什么，帝衍之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。

他想到了拉近和前辈关系的办法，于是猛地跪拜在地，恭敬地向渊封决叩头：“请允许后生帝衍之拜前辈为师。”他说着，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地面。

渊封决神色晦暗不明：“有何意义？你我不过是相互利用。”

帝衍之动作一顿，还是继续坚定地进行下去：“是前辈一次又一次救下后生的性命，后生感激不尽！！但求以师道相敬，如父兄侍奉。忘前辈成全！！”

“无聊。”渊封决举起墨伞，遮住脸庞，在帝衍之以为他会拒绝自己时骤然开口：“自今日起，你帝衍之便是我渊封决的徒弟。除了我没人拥有杀死你的权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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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
萧业行揉了揉脑袋，做了一夜的梦，现在简直头痛欲裂。他又梦到了前世，在重回凌绝峰的每个夜晚，这样的梦境都一直伴随着他，让萧业行只能浅眠。

他曾被师兄师弟们追杀，逃入凌绝峰不远处的禁地。而禁地中被封印了一位大能，前世的自己解开了大能的封印。那大能满腹怨恨，几乎杀尽宗门上下。作为回报，他给了前世的自己无数储物袋，以及几位修士的金丹。

没人知道，后来带领几界对抗妖魔等族的灵尊，曾经间接灭了自己的宗门，甚至从中收获了很多。

但即便无人知晓，这件事也成了他的心魔，费了很多心思方才不受影响。一念之差，让他差点变成魔修。

他记得上一世，自己亲手杀了他的恩人，以正道修士之首的身份。

——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该投入反派的阵营，而不是所谓正道。

可谁又知道这一次自己会不会走投无路，再次踏入禁地呢？

那都是后话。

“嗷~”萧白轻轻叫了一声，示意萧业行该起床了，而后便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草丛中。

萧业行把萧白直接放衣服里带回了宗门，该说凡人的麻布衣服真心宽敞，能让萧白不被发现。不过是不是凌元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说不定。

可能大师兄看了小黄书，自知有把柄，就让他把狐狸带回去了？

萧业行不再多想，又开始了作为杂役弟子的一天。

他像往常一样去打扫凌绝峰，低头扫地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。

“对不住。”那人道歉完便匆匆离去。可只是抬头一瞥就让萧业行察觉到了异样——他没见过这个人。

萧业行总觉得有什么阴谋，他决定先暗中观察，不轻易打草惊蛇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夜晚时分。

“师尊要闭关了，各位请回吧。”

“终于结束了！”

几名杂役弟子勾肩搭背地走回住处，在一个拐角各自两两分散，只有萧业行是独自一人。

萧业行放出神识，果不其然，之前凌绝的寝室处还有一人未离开。他的神识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人和凌绝在交谈着什么，但一个字也听不清楚。约莫一个小时后，那人终于离开了，凌绝的寝室处也恢复了平静。

“谁？！！”

当凌绝的声音顺着神识传到大脑中时，萧业行心中警铃大作。他猛地收回神识，险些被凌绝发现。

凌绝的修为并没有问题，那他又为何常常在夜晚闭关？

不再思索，萧业行按原路返回，去追那个和凌绝交谈的人。这人也许是解开谜团的关键。

“……”

分明那人的足迹就在附近，萧业行却失了他的踪迹。

“嗷~~~~~~”萧白叫了一声，萧业行若有所感，一眼看到了蹲在草丛中的人。

“奇怪，哪去了？刚刚还看到人的……”萧业行装出困惑地样子，四处寻找，几次路过那处草丛。萧白也躲进了另一个草丛，但与那人不同，它是安稳地睡着了。

萧业行又一次经过那处草丛，猛地动手袭向那人的后颈——

一道身影飞出草丛，在两米开外站定。那是位长相平凡无奇的弟子，也就是俗称的大众脸。其他人也许不会在意，但萧业行可不会被骗，这座峰头上每个人的脸他都记得，其中唯独没有这一张。

“你是谁？”萧业行冷冷道。

“……”神秘人的反应是拔腿就跑。萧业行拔腿就追……追不上。

神秘人跑得很快，就像一阵风。好几次萧业行都差点跟丢。于是在这个夜晚，二人深夜飙车，时速越来越快，萧业行始终追不上神秘人。

二人终于跑到了凌绝峰的悬崖边，神秘人已无处可逃。

“你……”萧业行台词还没说完，就看到神秘人脚下一滑，坠落悬崖，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。

？？？？什么玩意？？？被自己蠢死了？？脚滑？？？？

萧业行等了很久都没看到人，只能回去。第二日清晨，奇怪的是昨天的那个生面孔居然在，还跟众人很熟咯的样子。

莫非真是我想多了？萧业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。

又到了夜晚，师尊居然难得的把他们聚在一起。一名内门弟子道：“这是你们的新师弟，那日师尊从凡尘间带回，还未来得及介绍。”

萧业行在来之前特地注意了时间，八点半。现在大概九点。

既然是新来的弟子，为何那日鬼鬼祟祟的？不对，分明那人跌落悬崖，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上来？我的神识分明感觉不到他……奇怪。

莫非又是什么幻术？就像之前我们在洛水城那样？

萧业行找不到充足的线索，便告诉了墨逸轩和慕雪。二人瞬间提高警惕：“风寂宗莫非混入了什么人？”

“若是操控幻境，要么是黑衣人，要么是那个带着鬼面具的少年。不，也许只有那个少年能操控幻境。”墨逸轩道，“那日连大师兄都骗过的幻术，一定不简单。”

“可我们现在说这些也没用。绝对不能让他进入禁地！！”

“……”墨逸轩陷入沉思，“可禁地……不是重要剧情点吗？”

原书并没有按照萧业行的经历一五一十地描写，在墨逸轩看来是帝衍之进入禁地，受到了高人指点。只有萧业行知道，那位大能正是灭了宗门上下的罪魁祸首。

……该告诉墨逸轩吗？告诉他真相，自己不是什么作者，而是重生的主角？而墨逸轩所谓的穿越也是因为圣器【龙玺印】？

可我真的可以相信他吗？

萧业行张口想说些什么，终无一言。

“干脆来硬的，抓到那个弟子问问。”慕雪提议。

“晚上九点之后，我的师尊不会出现。你们只要躲过守卫就可以混进来了。”萧业行补充道。

“……你们凌绝峰治安真差。”墨逸轩抽了抽嘴角。

“是啊。”萧业行的话语中透着淡淡的苦涩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终于到了夜晚。

墨逸轩和慕雪成功混入其中，任谁也不会想到两个体修会在九点后潜入凌绝峰。他们都是一身黑衣，又毫无灵力波动。借着夜色完美的伪装，三人很快会合。

众弟子分散还未有多久，正是追上那名奇怪弟子的最好时机。三人脚步轻盈，分三路包抄，当那人意识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。三人逐渐逼近，萧业行问道：“你是谁？到凌绝峰究竟有什么目的？”

“……”那人不言，只是左顾右盼，似乎在思索逃路。

看来只能来硬的了。三人心有默契地一跃而上，任那人再灵活地闪躲还是中了一招。体修的奋力一击可不是闹着玩的。但那人默默忍受，拔腿就跑。

“快追！他跑得很快！”三人赶忙追上，但没想到——他竟是朝着凌绝的寝室？！！

那人见自己快要安全了，不觉放缓了脚步。三人猛地一个发力，在大门口把那人按倒。

“唔唔唔！！！”即使被捂住嘴，那人也试图发出声音。三人在守卫察觉之前，赶紧把他拖进了草丛中。

“怎么办？”墨逸轩压低了声音。

另外两人都陷入沉默。正当三人不知所措时，只听“咔哒”一声，寝室的门缓缓打开，一片亮光照亮了草丛，凌绝高大的剪影投射在三人眼前。

“你们在此作甚？”凌绝淡淡道，“放开。”

这种时候装傻也没用，三人只能放开那人，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向了凌绝。

“欺凌同门，为人不法。报上峰头姓名，明日自领责罚。”

“师尊，此人形迹可疑，弟子不得不防。出此下策实为无奈，恳请师尊体谅。”萧业行恭敬地行礼。

“吾辈无意欺凌师弟，一切都是为了宗门着想。”墨逸轩和慕雪附和道。

“何处可疑，请讲。”凌绝拂袖，带着一丝愠怒。

“弟子见此人夜晚在外逗留，以为他是迷路向前去指路，谁知他竟是见了弟子就跑。弟子见此人可疑便一路追着，谁知他脚滑坠落悬崖，没过多久又出现……”萧业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关于自己的神识……怎么知道他在凌绝寝室……还有为什么看到坠落悬崖……这些秘密将会牵扯更多，让自己无法圆说。

自凌绝出现的那一刻起，他们就已经失败了。

“此事确有可疑之处。你是怀疑有人混入宗门？”凌绝点点头，“此事我会和各位长老商量，但你们在夜晚外出，闯入宗门略有不妥，便罚三日禁闭为戒。”

三日禁闭？也就是说未知的敌人有三天时间可能作妖？？！可再害怕又有什么用，宗门的规矩他们触犯在先，不得不遵守。

就这样，三日禁闭生活开始了。